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昔仲尼“登泰山而小天下”,唐有子美“一览众山小”之句,清姚鼐登泰山所记日出乃奇绝。
初,余不为所动,戏云:斯非山之常景乎?然亦不弃。今自京师来于齐鲁,遂有登泰山之意也,进以溯往贤之思。
去月乙亥日,天朗云舒。余以申时,自泰安,持手杖手电,冒朱阳之炙,浸蝉歌之僈,入岱宗坊。复行数里,穿一天门,辄见“红门”二字,此泰山南麓也。
自此而至绝顶,凡七千七百余级,游人多索道而上。然余性向烈,弃索道之便,拾级而亲登。况苟非亲登,岂全得往贤哉!
初二三里,山势平缓,常树荫而流泉潺,时清风而游人悦,将疑阳坡之峭为讹传,岱岳之巍乃故张也。而路傍巨石题刻,皆古人之风流,泰山之文脉也,因不免东张西望而欲解石上之语矣。登山之趣,或寓于此。
而后石级渐陡,往中天门,疲乏休歇者众。忽觉灼目,豁然天高,伞檐比邻,吆声不绝,盖至中天门矣。此处壁立四面,如堕盆底。南有山口,半收泰安,而景象万千,无与他山别。故欲览天下之渺,众山之小,日出之绝,此门决不胜也。
北行一里,循石级,攀八里,至十八盘,南天门在上。人曰十八盘,泰山之至险也。余独不觉。会凌岱顶,难不兴而愈速也。故二级为一步,如仙驾云,影不及身,过客皆惊。黄发白发,虽徐徐而前,心仰之。未几,至南天门,下瞰东南,群峰逐低,合抱泰安,万人拾级,级如天梯。
南天门,岱顶之口也。入而远望,日将逝西,去地一寸矣。拟因便往玉皇绝顶观日落。
东行一里,北拾百级,乃至。见千人倚石引颈,随别西望,大地举红日而欲裂,碧落留残色犹不抵。近崖而观,如入画卷,乃知水墨画提笔何处,更知仲尼、子美不欺我也!
是夜,泰山为床,星汉为房,手电为灯,餐纸为枕,寐湎南柯,卧待东曦。然彻夜游人声沸,光影缭乱,不得好眠。午夜,山风料峭,瞬入晚秋,聊裹军衣以强御,竟觉如披薄衾也,冻醒数次。
次日寅时,天如墨,即起,往日观峰。未料人肩相接,步履蹒跚。东方欲白,幸至崖畔。日未出,游人已如带矣。此地峰高微让绝顶,轩旷可穷天东,乃观日出之绝佳处也,故得名。余尽力嵌入,终得一地而立。
未顷,日上,众皆欢呼雀跃,四面奏乐,人面涂金,红旗摇曳。俯察众山如涛,仰观金顶似船,而吾与子皆水手也!且夫目无所障,气无所缚,岂非天下之盛衰,收于眼底;宇宙之静变,落入胸怀哉!叹曰:只今知泰山之非凡也。
古来日落日出势不可当,今人待之望之亦有所愿。古今旧新相碰撞,吾谁生死两茫茫?余思之有对矣。

癸卯兔年己未月壬午日,申城万家轩记。

——2023.7.21~7.23